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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爷爷家的后院里,养着两只鸡。家里原先并没有现成的鸡舍,奶奶就将原来的猪圈拾掇了一下,也就成了现在的鸡舍了。鸡舍两丈见方,三面是墙。对着院子的一面是栅栏,总也有一米来高。上面挂着破草席的帘子。每天早晨,奶奶就会把帘子卷起来,天黑的时候再放下去。
鸡是亲戚家送来的。黑色的那只,瘦小,也就两斤来重。据说是本地的土鸡。有花的那只,长得比较肥硕。品种方面,好像是麻鸡什么的。总也有四五斤重。爷爷本来准备拿它煨个汤什么的,但是奶奶在收拾鸡舍的时候,发现了一个鸡蛋。很显然是黑鸡下的。因为小,一看就是土鸡蛋。于是爷爷也就收起了杀戮之心,决定把它们养起来。因为我家的小表弟常年住在爷爷家,也是需要吃鸡蛋的。
话说那只黑鸡(为了下面叙述方便,以下简称小黑),自从到了爷爷家,也不挑食,逮着什么吃什么。天气暖和的时候,几乎天天下一只蛋。下蛋之后,也只略略叫唤几声,好像羞愧下的蛋小似的。倒是旁边的那只花麻鸡(为了方便以下的叙述,以下简称小花),咯咯哒哒叫个不停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它下了蛋呢。
小花有个特点,不论天晴下雨总爱跳到院子里。在院子的哪个角落里,开满花的果树下,东扒扒西扒扒。弄得院子里蛮是坑坑洼洼的。有时候也觅觅食,然后绕着院子散散步。天气好的时候,也会抖抖翅膀咯哒几声,但是从来不下蛋。你还别说,在太阳底下仔细看小花,它还真是漂亮。鸡冠红红的,鸡脚是金黄色的。最漂亮的要数它那身羽毛——黑底白花外套,油光水滑缎子似的。它满院子里走着,有时候踱着方步,有时候是猫步。永远是优雅地高贵地昂着头。逢到表弟心情好,还会拿些饼干啊面包啊什么的去喂喂它。
起初,它在院子里转悠,爷爷看见了,总是拿棒子去赶它。特别是看见它在院子里满地拉屎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直接抡起扫把满院子赶。那阵势不亚于在追赶一个强盗。可是,赶了几次之后,小花照旧出来,家里人也就见怪不怪了。爷爷偶尔也会嘀咕几声,说要把它宰掉,可是一连说了好些年,小花还是好好地活着。
家里养着一只猫和一条狗,偶尔也会到院子里转转。起初,猫或狗来到院子里,总会满院子追赶小花。小花的叫声吵得满世界都知道了。叫声引来了奶奶。奶奶抄起木棍,就是一通乱打。几次过后,猫和狗就再也不敢招惹小花了。小花依旧踱方步,抖翅膀。后来还和家里的狗啊猫啊做了朋友。猫和狗偶尔会叼来一块骨头,小花就在骨头上这里啄啄,那里啄啄。日子也就这么过着,对小花来说,也还蛮惬意的。
再看看小黑,一年四季,春夏秋冬,一直呆在鸡舍里,安安静静地,从不离开半步。还是那么瘦骨伶仃的。枯黄的爪子,时不时地在地上扒扒,从不浪费一粒粮食。天寒地冻的时候,也有那么几天不下蛋。奶奶见了,总要嘀咕几句。吃食的时候,如果小花在旁边,小黑总是小心翼翼地让出位置来,自己先退到一边。永远是含着胸,一副生怕惹事的样子。等小花吃饱后它才慢慢地走过来,捡小花吃剩下的吃,从来不敢与小花争食。
有一次,奶奶在收拾鸡舍的时候,没拾着鸡蛋,就又开始咕噜,要把小黑杀掉。表弟听见了,对奶奶说:“不要杀了小黑啊,就是要杀,也应该先杀小花。它连一只蛋都没有下过呢。”奶奶听了,摸着表弟的头说:“谁真杀小黑啊,吓唬吓唬它罢了”。表弟接着说:“要不咱们杀了小花吧”。奶奶摇摇头说:“那可不成”。表弟疑惑地望着奶奶,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话说前两年,家里闹禽流感。爸爸特地从城里赶回爷爷家,要把爷爷家的两只鸡宰掉。奶奶听了,很不高兴。说:“哪有这么巧,就赶上禽流感了?再说,咱们喂了那么久不也没事吗?”到了最后,鸡还是没杀。因为在咱们家里,奶奶的权威可是至高无上的。
就在今年的春天,有一天,表弟打来电话。他对我说,小黑死了。我听了也没觉得什么。在我记忆里,小黑在爷爷家至少也养了好几年了,死了,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。表弟在电话中说。小黑在死的前一天还下了一只蛋呢。言下之意,非常地惋惜。我听了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。表弟最后说,小黑死的时候,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。我在想,小黑会不会是产蛋过度累死的呀。
小黑死后,爷爷在菜地里挖了个坑,埋葬了小黑。后来又在上面种了些菜。表弟还时不时到菜地边去转转。回来后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:“小黑身上的菜长得好绿啊!”说完,望着远处,眼神愣愣,好像在回忆什么。
不久之后,奶奶决定杀掉小花,因为留着它,好像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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